细剖析：被互联网改造过的性交易服务

“埃莉”（Elle）是一名63岁的性工作者。她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几十年了，让她与众不同的不仅仅是她的工作年限，还有她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的能力。性工作和文明一样古老，但在过去的20年里，由于互联网的发展，非法性服务市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性服务的销售和定价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现在有更多的女性在提供性服务，更加投入其中。而且，与其他很多被受到网络冲击的行业不同，她们的工资也更高了。

西维吉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West Virginia）的经济学家格雷戈里•迪安杰罗（Gregory DeAngelo）从The Erotic Review网站那里搜集了17年的数据，这是一个类似于非法性服务的Yelp（大众点评）网站。该数据集收录了约110万条评论，其中包含了对碰面、时间花费、性工作者特征和价格的极其详细的描述。根据该网站的数据，2000年至2015年间，经通货膨胀调整后的平均小时工资增长了38%。自2000年以来，关于埃莉的评论就出现了，她的价格——现在每小时约为270美元——几乎完全符合美国的平均水平。

“所以你说我是‘普通人’，”埃莉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苦笑着说。

从很多方面来说，埃莉的道路是长期的性工作者的典型。她的职业生涯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当时她在旧金山的一家陪护机构工作。他们帮她找到客户，她付给他们大约20%的收入。

该机构被执法部门发现后就停业了。Elle曾在另一家机构工作过，当时处于2000年，是一个重要的的转折点，互联网正开始腾飞。和许多其他性工作者一样，她意识到自己不再需要一个机构——网络可以让她自己设定价格，为自己打工。

秘密市场往往是最早的技术采用者。

非法工作是有风险的：技术让它变得更安全、更有利可图。几乎没有哪个行业像非法的性工作一样，因为互联网的诞生，而迅速、深刻地改变了。

从这些数据中可以看出，性工作的经济状况是如何改变的。古典经济学往往假定价格透明，从而买方和卖方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彼此。毋庸讳言，这并不适用于非法的性工作。互联网提高了透明度，让买家与卖家更容易匹配。从很多方面来看，这让一些女性更安全、更富有，尽管它也有阴暗的一面。

现在，性交易是如何进行的

性工作也有经济学家所说的“匹配”问题。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买家和卖家很难找到彼此。地区市场很稀薄，在报纸上登广告的性工作者可能会遭到逮捕。其结果是，与其他非法交易一样，交易的效率很低，价格也难以预料，而且可用性也参差不齐。而且，通常是暴力，而不是法律，被用来执行合同。

传统上，性交易市场是被分割的。低端妓女走在大街上和皮条客一起工作，高级妓女就会为另外的一些人服务。但在互联网上，性工作者发现她们可以向更多潜在的顾客做广告，而且所有的细分市场都搬到了网上，不过她们可能会在不同的地方做广告。比如，Craigslist和Backpage是迎合低端市场的最受欢迎的网站，而Eros是高端市场上最知名的网站，尽管它们经常有重叠的地方。

基于互联网的性工作的发展也催生了更多的服务种类，包括一个中端市场。贝勒大学（Baylor University）的斯科特•坎宁安（Scott Cunningham）和咨询公司Compass Lexecon的托德•肯德尔（Todd Kendall）所做的研究表明，互联网让性工作者更容易进入室内，从而缩小了街头市场的规模。他们估计室内市场的增长是由两个原因引起的，一是街头工作者搬到了室内活动，另一是因为与性工作相关的成本和风险降低了，有更多的女性进入了这个市场。

性工作者聚集在留言板上，分享策略、定价和关于坏顾客的提醒。

互联网不仅仅帮助她们更广泛地进行广告宣传。性工作者聚集在留言板上，分享策略、定价和关于坏顾客的提醒。对于她们来说，顾客可以在诸如“色情评论”这样的网站上发布详细的评论。这些网站的结合使得买家和卖家比以前更有效率。服务被捆绑在一起，搜索成本更低，而且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可以获得可验证的声誉，从而为这个此前不透明的行业，带来更大的透明度。

随着评论的出现，其他人也都可以在网上看到，这开始对性工作者产生了影响。根据坎宁安和肯德尔的另一项研究，与声誉机制一样，这也让问责机制得到了改进。供应商不能勒索顾客，违背事先协商好的服务，或者在执行服务前先取钱和离开。也更不可能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没有任何可能损害未来业务的风险。

一名性工作者告诉坎宁安和肯德尔，“很多女孩都关注The Erotic Review中的评价，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客户。”我在那里有几十页的评论。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得到这些好评，现在我赚了很多钱，但我不得不为它们工作。

随着评论网站越来越受欢迎，性交易的透明度和可靠性也得到了提升。The Erotic Review等网站的活跃度也反映了市场整体上的增长——更多的性工作者与客户进行更多的接触——因为由于其非法身份，没有可靠的人口普查或性工作者抽样调查。

在评论网站上，买家和卖家的数量似乎在增长，这表明它们正扮演着重要的匹配角色。现在，任何人都可以在家中仔细查看性工作者的名单，而不是冒着被抓的风险。

在网上从事性交易服务更安全吗？

不可否认的是，对那些在网上进行性交易的成年人来说，风险依然存在。同意与她们在网上认识的人幽会，仍然会让性工作者面临暴力和逮捕的风险，就像在之前的日子里一样。性工作者很容易成为虐待狂的牺牲品：她们可能被抢劫，被勒索，被殴打，强奸，甚至被杀害。三分之一的性工作者死亡是由连环杀手谋杀造成的。另一种担忧是，所谓的客户可能是卧底警察。当被问及性工作者更担心哪一类人的时候，她们在暴力心理变态者或警察上存在分歧。毫无疑问的是，性工作者现在使用科技手段使自己更安全，主要是通过更好的筛选。

筛选可以让性工作者了解到更多有关新客户的背景和意图，然后再考虑是否与他见面。非正式的例子包括：询问信件，打电话给他，做背景调查，以及通过电子邮件和电话进行广泛的交谈。正式的例子包括使用指定的第三方服务，比如优先认证的客户或共享的“白名单”。在陪护行业中，白名单一直存在，但在互联网出现之前，它们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分享。

例如，The Erotic Review提供了一项服务，让与性工作者第一次接触的客户有另一名性工作者为他做担保。虽然不完美，但这些和其他的筛选方法让买卖双方都更安全，从而确保了更有效的匹配。

尽管互联网让性工作者接触更多的人，但性工作者似乎更安全。

尽管如此，获得可信的筛选服务也带来了自身的问题。一名性工作者向Quartz网站抱怨说，访问一个网站，需要获得一个高地位的评论者在The Erotic Review中的好评。她感到有压力，要提供免费或大幅折扣的服务，以便从这个人那里获得良好的评价。

总的来说，由于互联网的存在，性工作者更安全了。坎宁安的最新研究，与迪安杰罗和贝勒大学的约翰·特利普（John Tripp）一起，研究了Craigslist在某些城市开设的“色情服务”广告对女性的暴力影响。Craigslist在不同的城市提供了这些信息，研究人员利用这些变化来确定这个平台对女性被谋杀的因果效应。

他们发现，Craigslist的色情服务可以减少1-17%的谋杀案件数量，而且强奸案的数量也有所减少。他们还发现，Craiglist的服务与独立的代理机构和更多的“电话通话”相关的可能性更高，客户会去见一名性工作者。此外，在一个城市里开设了色情服务后，评论中包含“街道”一词的可能性有所下降，这表明在线市场的增长至少有一部分来自以前在街道上工作的性交易者，她们转而在室内拉客。网上交易带来的工作风险要低得多。

互联网如何改变了性交易的价格

由于历史上一直困扰着这个地下市场的信息和匹配问题被互联网所削弱，服务定价也发生了改变。

我们和埃莉谈了她如何设定价格，以及为什么她们的价格上涨了这么多。这让人惊讶，因为在过去的15年里，她放弃了陪睡，转而从事低薪的色情按摩。她若有所思地说：“我再也没有那样的身体条件了。”

埃莉之所以能把她的价格与不断上涨的市场行情保持一致，是因为她做了功课。她说：“我所属的谷歌群组是为从事性交易的女性服务的。”我们有时会讨论费用，看看其他人怎么收费。所以说，新手们可能会少收一些钱，因为她们正在学习这些技能。

埃莉在不同的城市工作，所以她调整了自己的价格，以适应当地的市场条件。她说：“我还会去看我去工作的地方，去Backpage.com或Eros.com上放广告，然后去看看他们的网站。”“大多数女孩都会把价格列出来。”中西部地区的房价更便宜，每小时约200美元，但在沿海地区，她要价260美元。

定期确认市场状况，让埃莉可以提高她的价格。与大多数行业中的女性不同，埃莉总是知道别人的报酬，这让她能够设定符合市场条件的价格。当然，与其他市场不同的是，性服务是独一无二的。价格很重要，但供应商提供了的是特殊服务，所以她们通常会定价在299美元，而不是每小时300美元，从而降低竞争的压力。

随着市场的增长，不同细分市场出现了不同的价格区间。The Erotic Review的数据揭示了一个多层次的市场，价格会有每小时200美元、250美元和300美元的情况。

高端性工作的兴起

自2000年以来，有更多的交易记录出现在高端市场，可能是因为更多的女性加入了这个行业，她们认为自己的服务质量更高，并证明了有高额溢价。中值和低端价格也有所上涨，但幅度没有那么大。

几十年来，帕蒂（Patty Plenty）一直是一名性工作者，在The Erotic Review上积累了大量的评论。她声称自己已经出演了近100部成人电影，并在她的网上清单中“罩杯”低下写道：

“太大了。”

60多岁的她说，这些特征意味着她可以收取更高的费用。（事实上，她用了很“不可描述”的语言来描述她优越的定价权。）

随着时间的推移，帕蒂的溢价一直保持稳定，几乎是全国平均水平的两倍。当客户对她的价格犹豫时，她告诉他们：“你可以用那个价格去找一个平胸的当地女孩。”

帕蒂住在夏威夷，那里的市场规模较小，价格普遍较高。她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提高了价格，以支付更高的生活成本、税收，以及如何才能继续“看起来不错”。她还通过房地产交易和成人电影赚钱。她结过七次婚，有一个在金融行业工作的成年女儿。

在互联网出现之前，帕蒂在报纸上做广告，专门从事色情按摩，但如果他们给她更多的钱，她愿意和客户发生性关系。她说，她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在网上做广告，而且她一直都是新技术的早期采用者。“我一直都有一台电脑，即使是在1983年，”她说。

许多顶级的性工作者都有经济学家所说的“保留工资”。也就是说，如果她们的薪水足够高，她们只会做性工作。由于互联网让高保留工资的女性进入市场变得更容易、更安全，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高端市场的价格增长最快的原因。

这样有效吗？

在某种程度上，性交易价格的整体上涨反映了更高的成本，比如在大多数性工作者工作的城市地区，医疗保健和房租上涨。但这似乎也表明了更高的价格涨幅，这是令人惊讶的。你可能会认为，一个能够产生更多竞争和透明度的在线市场会导致更低的利润——就像亚马逊对零售行业所做的那样。毕竟，如果一名性工作者能以200美元的价格获得类似的服务，为什么还要付给性工作者700美元呢？

当市场在黑暗中运行时，收取更高的价格是一种将低端的性工作者与高端性工作者区分开的方式。但这些价格并不一定反映出服务的质量。鉴于“情色网站”等网站上的详细评论，这种做法似乎没有必要。因此，如果市场能够正常运转，更高的价格应该是更好的客户体验的结果。就性工作而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就是这样。

The Erotic Review的用户在每次交易后都会在他们的整体体验中发布一个分数。更高的评级与更高的价格相关。

因此，消费者似乎能够从中知道他们所要支付的价格。这很难量化，但似乎与外表高度相关：价格较高的性工作者通常拥有高于平均水平的表现和外貌评价。

这可能反映了价格与表现和外观的因果效应。许多研究表明，长相出众的性工作者平均能赚到更多的钱。或者，它可能反映的是一种“安慰剂效应”，即价格会影响对质量的主观评价，例如，葡萄酒饮用者倾向于对高价的葡萄酒给予更高的评价。

在性工作方面，价格和表现之间的关系在评分的较高一端趋于平缓。每小时支付600美元的客户的评级往往会与支付400美元或500美元的人相同。大多数评论都倾向于在10分制的7分或8分左右。

这可能是因为买家可以以400美元、600美元甚至更高的价格获得“8分”的体验。这一点很难确定。为高端市场的服务付费可能也会带来巨大的期望，而这些期望很难实现。

让性交易变得更容易的缺点

大多数性工作者都是愿意独立工作的成年人。自从搬到网上后，非法的性工作变得更安全、更容易、更有利可图。这是好事吗？

这是一个明确的进步，性工作者现在减少了对皮条客的依赖（通常会引发暴力），现在可以更好地筛选潜在客户，进一步降低她们被伤害的风险。但有证据表明，在网上推广性工作的便利性也导致了人口贩卖，尤其是未成年人的人口贩卖。一些提供服务的网站，尤其是在低端市场，包括人口贩卖受害者。

Backpage曾多次被起诉，因为公司的名单中有被贩卖的未成年人。今年1月，美国参议院发布了一份根据一项为期两年的调查得出报告，详细描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该报告指出，73%的人口贩卖信息涉及到了Backpage。

该报告发布后不久，BackPage关闭了它的成人专区。Backpage称它与执法部门合作，经常被用作发现人贩子的工具。其他网站也有类似的说法。The Erotic Review还承诺对涉及人口贩卖或未成年人的评论实行零容忍政策，并声称在发现罪犯时与执法部门合作。

从理论上讲，更大的透明度，以及通过几个热门网站进行强制和自愿的性工作，应该能更容易地识别人贩子。然而，互联网的性交易市场发展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它为人类贩子提供了掩护和更多机会来进行交易。

与许多行业一样，互联网改变了性交易市场的速度，超过了监管的速度。虽然成年人的认同可能会更好，但技术的进步也让犯罪分子得以利用最脆弱的人群。

如果你问100名性工作者为什么在这个行业工作，你会得到100个不同的答案。有些人是因为暴力进入这个行业的，有些人是为了钱，而另一些人则真正喜欢这项工作。将这个庞大的、多样化的产业转移到网上，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进行性交易的方式，产生了利益，也带来了可怕的代价。

原文地址：https://qz.com/1065881/how-the-internet-changed-the-market-for-sex/

译者：chiming，由36氪编译组出品。编辑：郝鹏程

本文由 @chiming 授权发布于GrowthHK，未经作者许可，禁止转载。

题图来自 Pixabay，基于 CC0 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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