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久保玲，其实还是位商业鬼才

撰文：Coco & 申申

谈及川久保玲Rei Kawakubo，很多人都会将关注点落在她前卫大胆的设计风格，或是其开拓性的先锋美学。人们常常会忽视掉玲姐成功女企业家的身份，殊不知她早已将COMME des GARÇONS打造成了一个时装巨头：无论是从主线品牌衍生而来的十多个不同特色的支线，还是由玲姐三大爱徒执掌的设计师品牌，再到堪比新秀“挖掘机”的时装买手店 Dover Street Market，CDG家族现已坐拥近 20多个品牌。

川久保玲极富前瞻性地平衡了品牌的艺术性和商业性，将自己无处安放的灵感触手延伸至各处。今天我们就来聊聊川久保玲麾下的那些各具特色的品牌：

COMME des GARÇONS 是川久保玲在 1973 年开设的首个女装成衣品牌，同时还是CDG时装帝国的起点。自创立以来，COMME des GARÇONS 一直以其反常规的设计概念著称，川久保玲这个名字也自成一派地成为了一种风格代表。与其他趋于实穿的支线相比，COMME des GARÇONS 更像是川久保玲对其初心和情怀的坚守。虽然日后川久保玲陆续开设了许多产品支线，不过 COMME des GARÇONS 却如同信仰一般，玲姐为它保留了最完整的自我，这条主线也是其前卫风格最纯粹的载体。

如在 2016 春夏系列中，COMME des GARÇONS 走向了超自然主义，贯穿整个系列的是鲜红色的发饰与巨大廓形的斗篷。川久保玲以中世纪女巫形象为灵感，为她的信徒们带来了如同艺术装置般的巨大时装“雕塑”。

主线诞生的 8 年后，川久保玲于 1978 年开设了第一条男装线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不同于女装线的另类设计，玲姐在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相对收敛了个性，秉持 “Good Sense, Good Quality” 的理念，使之更具实穿性。不过在 2003 年，玲就将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的执掌权移交给徒弟 Junya Watanabe 负责。如今的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也非常贴合日本时尚环境中的 City Boy 风格，是少有的日常也可以驾驭的支线。

1984 年，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从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男装线分离而出。如同一个进阶版本，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的风格更具川久保玲的个人色彩，大胆的设计风格及考究的面料选择使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的成衣更像是艺术品，也挑起了如今男装线的大梁。

一直以来，川久保玲都以抽象的裁剪和解构手法著称，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2022 春夏系列亦是如此。玲姐以拼贴艺术家 Travis Bedel 的作品为灵感，融合花卉图案与异形剪裁，对西装、燕尾服和风衣等传统男装进行解构。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DEUX 作为川久保玲开设的第三条男装支线，在 1987 年诞生之时就被预设了一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路线，这是川久保玲为精英阶层们所打造的商务男装衣橱。自此之后，上流社会的川久保玲追随者终于在其帝国中有了清晰的轮廓，贴合当代的西装版型及不会出错的衬衫领带组合，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DEUX 就像是断舍离后的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只保留了川久保玲设计语言中最一丝不苟的部分。

1988 年，COMME des GARÇONS SHIRT 正式推出，顾名思义就是针对衬衫这一单品而开发的支线。显然，单一的产品定位并不能限制住川久保玲的创造力，在这一男装主打的支线中，她化腐朽为神奇，将善用的解构和拼接手法在衬衫中玩到极致。现今的 COMME des GARÇONS SHIRT 也逐渐扩宽范围，加入了更多元的品类，不过对衬衫设计和趣味性的把控却始终是这一支线的内核。

COMME des GARÇONS SHIRT 2020 秋冬系列里，川久保玲意外地与涂鸦艺术家 Futura 展开合作了一系列单品，这也是近年里该支线最为出圈的一季。此次合作源于 Futura 与川久保玲在 Dover Street Market 中的一次偶遇，她以艺术家 80 年代的档案作品为印花，与经典的蓝白条纹衬衫进行组合。同时本季也保留了 COMME des GARÇONS SHIRT 自有的衬衫拼接设计，在层次感之余丰富整体配色。

COMME des GARÇONS COMME des GARÇONS 是川久保玲在 1993 年推出女装副线，也被称为 COMME COMME。COMME COMME 的设计中有着许多支线的影子，其前身正是 80 年代初推出的 COMME des GARÇONS Robe de Chambre，更名换姓后又如同性别置换过的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而现如今该支线则像是 BLACK COMME des GARÇONS 与 COMME des GARÇONS GIRL 合体的产物。COMME COMME 所呈现的形象更偏低调和硬朗，仅在荷叶边、蝴蝶结、层层叠叠的蛋糕裙边中才透露出隐约的少女感。

诞生于 2003 年的 PLAY COMME des GARÇONS 算是最广为人知的一个平价支线，很大程度都要归功于标志 Bug-eyed Heart Logo。然而这颗高辨识度的这颗长着眼睛的爱心却非川久保玲的作品，而是由其委托波兰插画家 Filip Pagowski 所创造。PLAY COMME des GARÇONS 的产品都有着极高的趋同性，因为设计从不是这条支线的重点，但这并不妨碍 PLAY 成为主流文化的宠儿，它也可以说是大众熟知 COMME des GARÇONS 的起点。这条支线的出现也象征着川久保玲将艺术和商业彻底分割开来，双管齐下，用智慧征服市场。

人们以往对川久保玲的英文缩写 CDG，在 2018 年被正式独立为一条支线，这也是川久保玲继 COMME des GARÇONS PLAY 之后再次面向年轻群体推出的系列，不过与 PLAY 最大的差异在于，CDG 只在线上发售。川久保玲也在这条支线中抹去了时装性设计，转而将 CDG 打造为一个具有潮流属性的副线，其产品也相对简洁单一，长期在售的只有 T 恤、卫衣、防风夹克等基础款单品。同时 CDG 也继承了 COMME des GARÇONS PLAY 的衣钵，与 Converse、Vans 等街头品牌保持着长期合作的关系，时不时就有联名系列发售。

BLACK COMME des GARÇONS 诞生于 2008 年那场全球经济危机后的萧条时期，作为向下兼容消费者的替代性选择，川久保玲在 2009 年为她最爱的黑色单开了这条支线。如果说 PLAY COMME des GARÇONS 是最受主流欢迎的，那么 BLACK COMME des GARÇONS 则是 COMME des GARÇONS 众多支线中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当然在其成衣的剪裁和轮廓中也依稀能辨认玲姐的影子。而在经济危机后，川久保玲并未将其关停，现今的 BLACK COMME des GARÇONS 也以细微的差异游离在集团其他品牌之间，唯一不变的是，黑色贯穿始终。

COMME des GARÇONS GIRL 成立于 2015 年，虽作为女装主线的延伸，但其与主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差异，“Kawaii” （日文意为可爱）是川久保玲用以形容 COMME des GARÇONS GIRL 特征的词汇，这也是川久保玲真正意义上的少女支线。戏剧化的时装感被削弱，随之而来是对少女心思的琢磨，大量运用的波尔卡圆点和粉红格纹饰被用来表达女孩的细腻、俏皮和多愁善感。COMME des GARÇONS GIRL 是一封川久保玲写给少女们的情诗。

渡边淳弥（Junya Watanabe），1984年毕业于日本文化服装学院，也是从彼时起以助理身份为川久保玲工作。不过很快，川久保玲注意到他出众的才华，遂决定出资亲自扶持渡边淳弥建立其同名品牌，并且不会干涉渡边淳弥的艺术创作自由，放任其自由地发挥想象。作为川久保玲的得意大弟子，渡边淳弥于 1992 年创立了其第一条女装支线 JUNYA WATANABE COMME des GARÇONS，虽然其早期设计风格看起来与 COMME des GARÇONS 颇为相似，但其个人特色在后期愈发凸显。

回看渡边淳弥的早年设计，无论是擅长将明暗色彩混合使用，还是将口袋巧妙地上下颠倒的手法，亦或是将肩膀处皮肤释放露出、把袖子大幅度加长等，可能恍惚之间会在某件作品中看到川久保玲的影子；但细细考究会发现，渡边淳弥的设计会更加偏向于从生活实际出发，摒弃传统标准，不单单为了艺术的“噱头”而创作艺术。

JUNYA WATANABE 的2000 年春夏女装系列中，下着雨的跑道、充满未来主义美感的头饰、可翻折式印花长裙、先进的防水面料，加上渡边淳弥无可挑剔的个人风格，将实用功能主义与极致边界美感相融合，给时装赋予了一层建筑式结构美；2015 年春夏女装系列中，模特头戴仿若外太空而来的星际玻璃头罩，身着几何图形充斥的夸张廓形服装，将硬挺厚重的 PVC 材质与薄如蝉翼的轻纱结合，鲜艳浓烈的色块不用近乎疯狂地拼凑，转而探索更为抽象的轮廓感与体积感。

在女装支线 JUNYA WATANABE COMME des GARÇONS 成立近十年之后，川久保玲于 2001 年又为渡边淳弥创立了男装支线COMME des GARÇONS JUNYA WATANABE Man，与女装支线大有不同，整体设计风格会更加偏向于实用主义，不局限于传统时装领域，将工装、户外装，甚至是更为偏冷门的猎装这些本属于潮流范畴的造型引入时装设计之中。

如 2006 年秋冬男装系列，灵感来源于马丁·斯科塞斯于 1976 年执导的电影《出租车司机》，以一个出租车司机视角讲述越战之后美国纽约所处的尴尬迷茫期，进而揭露深刻的社会现实。

在本季秀场上，渡边淳弥将服装造型做到了最大程度地还原，尤其是男主 Travis 标志性的莫霍克发型与极具讽刺意味的 LOVE 印章军绿外套。“怪异，但却巧妙” 是对这场时装秀最完美的概括。正如这部电影所反映的现实与思想远大于电影本身一样，渡边淳弥的设计之下所蕴含的深刻哲理也是耐人寻味的。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渡边淳弥主导的 JUNYA WATANABE 将从明年起从CDG家族独立出去，专心拓展其同名品牌，并将 COMME des GARÇONS 从品牌名字中摘去。

1981年，川久保玲正式推出品牌支线tricot COMME des GARÇONS。起初，该条支线只专注于针织品，希望探索一个比普通成衣系列更为广泛的类别。于是，川久保玲选择了 tricot（法语意为针织品）这种技术，而非选择了特定的某种服装来表达其最初创立理念。

1998 年，毕业于中央圣马丁学院的栗原涛（Tao Kurihara）开始在川久保玲手下工作，并且逐渐开始负责 tricot COMME des GARÇONS 的设计工作；2005 年，在川久保玲的支持下栗原涛开设了个人支线 tao COMME des GARÇONS，但创办不久后关停，原因是栗原涛为了能够更加专注于主打针织材质的 tricot COMME des GARÇONS 的发展。

前不久，在阔别 10 年后，tricot COMME des GARÇONS 更名为 TAO 回归，同时意味着栗原涛将正式全面接手 TAO 的设计工作。其全新发布的2022年春夏系列，以“白”为核心概念，整个系列大幅采用白色、灰白色，同时融入标志性褶皱设计；在秀的中间部分，还出现了以“黑”为主的多套 LOOK，似乎表达了对于 tricot COMME des GARÇONS 的传承与延续。

与渡边淳弥一样，从这一季开始，栗原涛主导的 TAO 将离开CDG家族，独立发展同名品牌的同时将 COMME des GARÇONS 从品牌名字中摘去。

日本设计师 Kei Ninomiya二宫启 从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毕业之后来到川久保玲手下担任设计师与制版师，而成立于 2012 年的 Noir Kei Ninomiya 是由二宫启执掌的旗下支线品牌。

二宫启的设计中延续了川久保玲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创作中大胆尝试建筑式廓形、结构性剪裁与非常规面料，标志性的构造方法是通过连接激光切割件将衣服放在一起。更有趣的一点是，他尤其偏爱黑色，正如在自己姓名之前冠以 noir（法语意为黑色）作为品牌名称一样。这一点在其早年设计之中也有体现，虽然偶然间也会有白色与红色，但二宫启说，他使用红色和白色只是为了“强化”黑色，“或许黑色只是一个词语，但它确实有一种非常强烈、美妙且深沉的含义。正是这种感觉给了我无限的创作灵感。”

除掉服装色彩，二宫启对于设计工艺上也有着极高的要求。无论是从日本传统手工艺中汲取灵感加以创造性表达，还是对于服装内部复杂的纹理结构等细节的亲力亲为、面面俱到，其作品中充斥着鲜明、不妥协的新鲜感，服装恍若在身体周围绽放形成一座座移动式雕塑。著名时装杂志《AnOther》曾关于其时装的创新性专门做了一期名为“The Ferocious Complexity of Noir Kei Ninomiya”的采访，他说道：“我喜欢创造新事物，我觉得我应该改变做衣服的方式，同时这也是创造新事物的最佳方式。”

另外，同样与渡边淳弥、栗原涛一样，明年起二宫启主导的 Noir Kei Ninomiya 也将独立运营。三大爱徒的离开，恰好显出玲姐的胸怀：初创时期给予自己的助力并不惜为他们冠上川久保玲的金字招牌；待到徒弟们羽翼丰满之时，就放手让他们去独立发展。

当然，玲姐的徒弟中也有自己选择“离巢”的，比如下面要讲的这位Ganryu丸龙文人。

丸龙文人Fumito Ganryu，2007 年开始为川久保玲工作，作为CDG家族的年轻设计师之一，追随着阿部千登势和栗原涛等人的脚步，并在川久保玲的支持下于 2008 年推出了自己的男装线——GANRYU COMME des GARÇONS。但其在设计风格上，可能与渡边淳弥的作品稍显相似：两人似乎都喜欢把最平淡无奇的衣服，如牛仔裤、夹克衫、连帽衫等日常着装，让它们看起来一样，但实际上又不一样：或许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缝线可以将裤子的线条扭曲，或是为一件本不起眼的夹克上的添加几处荧光色块。丸龙文人的设计美学是一种将美式运动装和日式解构主义结合的混搭哲学，营造出一种相互碰撞的、欢快的色彩感。

2016 年底，丸龙文人在完成 GANRYU COMME des GARÇONS 2017 年春夏系列的发布后，突然对外宣布关停品牌线并离开了川久保玲。2018 年，他正式自立门户，创立了同名品牌 Fumito Ganryu。

Dover Street Market 是由川久保玲与其丈夫共同创立的时装买手店。因首家门店座落于英国伦敦的 Dover Street 一带而得名，其整体建筑由一栋楼高六层的乔治亚时代古旧建筑改装而成，外观以伦敦没落的 Kensington 市集为概念灵感去设计，目的是将平民、市集与高贵的时装品牌形式强烈的对比。

自 2004 年在伦敦开设首家门店以来，已陆续登陆纽约、东京、新加坡、北京和洛杉矶。Dover Street Market 现已发展成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时装买手店，川久保玲也将其作为一个发掘优秀后辈设计师的平台，不少如今的当红设计师都得到过DSM的扶持。

“我希望可以创造一个集市——各领域的艺术家灵魂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集聚一堂，虽富有强烈个性却又属于同一种类，在一个充满魅力的混沌气氛中进行创作。”这是川久保玲创立 Dover Street Market 的初衷。

COMME des GARÇONS Wallets 是专门为钱包、卡包等包袋开设的支线，全线以信封款式的钱包单品为主，且每款都有三种尺寸可选。

COMME des GARÇONS 还打造了一个香水专门线，作为所有产品线推出过的香水合集。COMME des GARÇONS Parfums 中的大部分产品都以中性调为主，是最易入手的 COMME des GARÇONS 单品之一。

从 1973 年创立 COMME des GARÇONS 主线开始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川久保玲时装帝国的规模也日益壮大；无论是即将自立门户的渡边淳弥、栗原涛、二宫启，抑或是已经选择离开的丸龙文人，再或是现今的 Sacai 创意总监阿部千登势、kolor创意总监阿部润一……他们的崛起都与 COMME des GARÇONS 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将 COMME des GARÇONS 时装帝国看作一棵盘根错节的树，那这棵树早已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而作为树上枝叶的川久保玲的弟子们，在这位不吝教诲的行业泰斗级人物麾下日渐成长，如今也将各自落地生根。

曾有记者在采访中问川久保玲为何不以自己的姓名（即Rei Kawakubo）来命名品牌呢？川久保玲这样回答道：“COMME des GARÇONS（法语意为像男孩一样）除了革新了女性在服饰上的穿著方式，也代表了男女在服装上的性別平等。我不当自己是一位设计师，COMME des GARÇONS是一间公司、一个整体，我想要一个能够代表我们所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