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说蚂蚁是高利贷，是一种悲哀

文 | 佘宗明

前两天，我写了篇《互联网平台姓“社”》，结果有人在后台留言怼了过来：别以为蚂蚁有社会价值就不是高利贷，它本质上就是个放贷公司。

我随后回了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看，很多人是吃水过后想把挖井人踹到井里去。

就算无意每天跑到蚂蚁森林收集能量，也没必要把蚂蚁绑在“高利贷”的刑架上吧？

只能说，有的人既不懂互联网，也不解高利贷。

要我看，有些人的逻辑堪称川大女研究生那套“理不直气也壮”话语的变种：

难道我的权益没有受到侵害，我就不能去喷了吗？

当然不能。指正常金融产品为高利贷，跟“指鼠为鸭”又有什么区别？

再看看周遭六大行存款利率全都告别“3%时代”、利率3.5%理财保险被传将“团灭”的消息，我觉得，更有必要去厘清某些谬见了。

01

就在这阵子，银行降息的新闻一再引发社会关注。

上周一，四大行（工、农、中、建）宣布再度调低银行存款利率，活期存款的年化利率已经降到了0.2%。

嗯，离“负利率时代”就差临门一脚了。

当下的情形是：储户们举目四望，竟找不到一个能跟CPI硬扛的产品。

银行存款利率下降，免不了触动人们在财富保值增值上的信心痛点。

炒股，A股一道光，绿到人发慌；存款，利息不能说没有，但顶多算是聊胜于无。

这番情形，要搁多年前，人们还是挺膈应的。

大家手头有些闲钱，但又怕有急用，所以通常都是去银行活期存款。

存折一放大半年，回头一看……利息呢，几乎蒸发了？

但你发现没，到了今天，普通公众对存款利率下降的敏感度有是有，但不多。

原因很简单：大家手头有闲钱，还准备随借随还灵活取用的，都不怎么存银行活期了，放余额宝里的居多。

不放余额宝也行，只不过，那“T+0赎回”的模式总是发出“真香预警”。

货币基金（余额宝就是）流动性从理论上没活期存款强，但对消费者而言，在体验上已经几无差别，具有某种“准储蓄”特征。

我查了下数据，截至今年一季度，余额宝的用户数已经超过了7个亿，算上其他的货币基金，中国货币基金用户的规模确实够庞大。

虽说存款利率走低也会对货币基金收益有影响，可好歹人们有得选了。

有闲钱后只能存活期，存活期只能被极低利率牵着走的年代，已经过去了。

看着那挑衅般的0.2%活期利率，许多人可能会对余额宝哼上一句：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我刚打开看了下，我手机上的余额宝最新年化利率还有1.742%。

跟5年前肯定没法比，但足以碾压世界大多数国家的定期存款利率了。

02

说到这，有些人可能不以为然：你说的“闲钱只能存活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吧？现在灵活存取的货币基金，还不是一拎一大堆？

“AI世代”的人，果然不懂古典互联网时代的痛。

事实上，闲钱还能存进货币基金，也只是这10年来才有的事儿。

节点性事件是：10年前，2013年6月13日，余额宝正式上线。

这是多数国人了解货币基金的开端。

对今天的国人来说，把钱放在余额宝或理财通，那都是理财标配了。

可今天的习以为常，从来都不是理所应当。

多年前，你想找个又有一定收益又能灵活取出的理财方式，结果必定是碰壁——银行活期存款，早就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那蚂蚁当初为什么会做出余额宝这款产品？

背景并不复杂：那时候，很多用户用支付宝付款后，账户里还有余额。余额放在那，完全没任何收益，作为对比，银行活期利率当时都有0.75%。

一方面是蚂蚁需要拉新留存，一方面是用户对支付宝里的余额没收益这事不爽，蚂蚁就在琢磨，能不能帮用户的闲钱多赚点收益。于是就有了全国第一家采用T+0赎回模式的货币基金余额宝。

那过去十年，余额宝到底帮用户多赚了多少钱呢？

3800多亿元。

折合帮每个中国人多赚了270多。

我在前文中说，很多大型互联网平台会将社会价值内置于商业模式之中。

而今，我也可以笃定地说，这就是普惠。如果你非说这不算，那我就觉得可以把“普惠”二字从字典里抹掉了。

毋庸讳言，新生事物总是会被口水围裹。过去十年里，余额宝也曾面临监管环节的定性争议。

可时至今日，它已经是个能经得起严苛合规审视的成熟产品了。

正是这款产品，帮七八亿国人触达了在世界范围内都挺罕见的场景——

银行之间的资金拆借，在全世界原本都只是银行这类大玩家之间的交易（跨行套利是银行的重要利润来源），很少能落到老百姓头上。

可现在，中国普通老百姓也能在买货币基金中，享受到其收益。

03

好好好，你说余额宝是普惠，那花呗呢，它的利率总比一般银行借贷利率高吧？

有些人免不了会这样诘问。

这几年，将花呗跟高利贷挂钩，算是网上挺常见的观点了。

花呗算不算高利贷，我没法立场先行地做判断。

但我知道，既然要说某款产品是高利贷，那就得先把“高利贷”还原为法律概念，而非变为道德大帽。

在当下中国，民间借贷是被允许的，高利贷则是违法的，怎么区别二者？

法律给出的界定是：借贷利率不能超过银行同期同档次贷款利率的4倍。超了，那就是高利贷。

那花呗的利率水平，大概是怎样的呢？

我在网上找到了下面这张图。

数据能说话：花呗的利率，并没有高于很多银行信用卡的，也就是市场一般水平。

若要将“高利贷”的概念泛化，变为“逆我者，喷”的飞镖，那银行信用卡估计要被射成筛子。

问题又来了：即便花呗不是高利贷，利率也没高过银行信用卡，为什么移动支付平台就得推花呗？

在部分人看来，做消费金融=做放贷生意=吃高利贷。

那我要是说，花呗最早被推出，压根就不是为了做消费金融呢？

这不是瞎扯，花呗本就是因网民移动支付需要而生。

很多古早网民都知道，N年前，在网上买东西，支付都得靠网银。

这款已不被许多00后所知的支付辅助工具，当年可是成功激起了无数用户的不爽——因为输密码插U盾，简直太麻烦了，就算你密码没忘记没输错，也经常是支付不成功。

正因如此，在2010年以前，中国电商的支付成功率只有60%左右。

到后来，支付宝团队针对用户痛点，如开通网银程序麻烦，输入账密流程繁琐，支付链路长门槛高等，推出了绑卡后快捷支付功能，才把支付成功率提高到90%。

2013年前后，蚂蚁方面发现，支付成功率停在90%的坎这，怎么也上不去了。

为什么？他们探访才知道，原因是，总有些人忘了绑卡，或卡内余额不足。

怎么办？支付宝给出的问题解决方案就是：让用户赊账把东西买走，过后再还，于是才有了花呗。

有了花呗，中国的移动支付成功率来到了99.99%。

从60%到99.99%，对上网达人来说不算啥，可对无数商家来说，这太重要了，它意味着，到手的生意大概率不会再黄了。

所以起初最欢迎花呗的群体就是商家。花呗甫一推出，就有超过150万户商户开通。有商户接入花呗之后，成交转化即刻提升了40%。

就此看，花呗未尝不是消费者和商家双赢的产品。

对用户而言，用花呗免去了开银行信用卡的麻烦，利率通常还更低。

对商家而言，花呗提高了交易的成功率，带来的是更高的经营效率。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重申一点——

你可以说，花呗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高利贷”的帽子，真的不能想扣就扣。

04

不可否认，这些年来，互联网金融领域的确出现过不少乱象，P2P爆雷、套路贷、714高炮等，把“互金”的名声都给臭了。

对那些高利贷产品该批就批，没毛病，但要谨防将所有跟互联网、金融沾边的产品都归于此列，然后抡起道德机枪一顿突突。

是不是高利贷，该由法律说了算，而非主观贴标签。

目前为止，尚无证据表明，包括支付宝、微信支付类的移动支付平台，涉足了高利贷地界。

反倒是以前为“高利贷”所困的群体，实实在在地从这些互联网平台得到了好处。

要知道，之前有不少欠高利贷的，都是有经营上的资金周转需求，却又无法从传统金融体系里得到融资支持的。其中就包括大量小微企业负责人、农场经营者等。

他们不是因为挥霍无度去借高利贷，而是被资金链紧缺逼着去借了高利贷。如果将这些人的需求导向正常信贷渠道内，他们多数都不至于被高利贷逼得东躲西藏。

这问题最终是怎么解决的？三个字：靠技术。

蚂蚁发起的网商银行们通过信用体系，让原本没有抵押物的中小企业或个体户，有了获得经营性贷款的机会。

网商银行们做的事，并非游离在现有金融体系之外，恰恰相反，是把更多的中小企业、更多的个体户纳入到了正规金融体系，让它们得到了更低的融资借贷成本。

截至当前，网商银行累计发放过经营性贷款的客户，已经超过了5000万。每年网商银行新增的贷款客户中，有超过80%都是第一次在正规金融机构获得贷款。

对很多没做过生意的网民而言，他们未必能感受到资金周转不开的切身之痛。

但那些辛辛苦苦赚钱的中小企业最懂得，低门槛也更灵活的经营贷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很多时候，说是保命资金都不为过。

如今，支持实体经济、扶持小微企业是政策面内的大基调。

可很多人并不知道稳经济涉及的资金帮扶链路问题，他们以为喊喊口号就行，殊不知，支持实体经济连着的相关议题还有：要着力为小微企业解决融资痛点-要支持给小微企业提供融资支持的企业。

骂互联网建构起的信贷金融，帮不了中国经济，但被骂的信贷金融却可以。这画风，多少有些诡谲。

由此延伸到互联网平台评价的话题上，我认为，有必要申明两个观点：

1，一家平台之所以能生存，一定是因为它满足了一部分人的需要。

你为客户创造价值，客户才会选择你，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不要轻易否定其价值，对你没价值的事物，可能对社会大多数人都有价值。

2，评价一家企业好不好，首先应该是客户说了算，前提是遵规守法。

那些动辄骂平台的人也许该看看，自己的道德审判，能代表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的观点吗？

还是以蚂蚁产品为例，余额宝解决了用户闲钱理财的问题，收款码让线下小店不用再配POS机，网商银行的贷款让小商家借钱不求人，这些受益者未必是喜欢表达的人，可他们的主张显然不该被那些道德先行者轻易“代言”。

当然了，有些人总认为，企业好坏与否，有发言权的不只是客户，“全社会”都可以臧否。

他们会说：你看，互联网反垄断那阵，蚂蚁不是被整改了么？都被锤了，还说不是“坏公司”？

一家企业好不好，客户之外的社会认知确实很重要。

但把被监管整改与“平台企业就是坏”挂上钩，未尝不是一种“挑唆”。

监管和整改的目的，从来都是为了让企业更合规、让行业更健康，而不是要把企业一棒子打死。

是时候校正认知坐标系了。

那些拿着监管整改释放的“信号”当锤大厂令牌的人，既然那么信政策信号，为什么不把眼下吹向平台经济的政策暖风透露的“信号”也当回事？

是习惯性偏倚，还是选择性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