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的无奈：成为“热”事件当事人后的冷思考｜小强传播

前两天，本人因学院官网个人简介中的内容获得网络舆论关注，这倒给我提供了一个从新闻当事人视角观察当前传播生态的机会。现在正在去给学生讲《网络与新媒体》的路上，如果把这件事作为案例，我们能获得哪些启示呢？几点体会：

1.当前传播生态，新闻事实只有部分、难有整体。不管有没有采访我本人，媒体在选题设计和采访前其实早已设定好议程。我作为当事人也只能基于媒体的议程提供信息。受限于策划的议程、稿件长短、表现形式，一篇报道很难给出全貌，多角度报道对事实建构至关重要。

此外，为了让修辞吸引受众，媒体会突出其中惊奇、对比强烈、引发用户情感共鸣的部分，比如突出我作为大学教授无法指导女儿的无奈。虽然后面也有媒体采访时，我补充了这是一种调侃和反思。补充了我对小张的学习是满意的，小张能够跟上主流，还补充了简介是小张刚上初中时写的，当初作为家长不适应等等。但这类事实，即便媒体报道了受众未必会关注，当前的信息消费是快餐式的，受众未必会耐心看完全文或多篇报道，只要报道能与他们有一些共鸣，他们就会有选择性地从自己的角度参与。还有的评论反映出部分用户甚至连基本事实也没完全搞清楚。

2.平台算法对传播的影响非常大，媒体的议程设置已经让位于平台的算法。很多朋友告诉我，微博或抖音准确地把有关我的内容推送给了他们。抖音、微博都把有关我的内容设置成了同城热榜或热搜，起到了聚合的效果，话题的流量都在几百万。

百度搜索键入“重庆大学”一度会自动加上“张小强”。媒体都只能算平台的用户，他们发布的内容也要依赖于平台的推送。平台有了凌驾于媒体和用户至上的“上帝视角”——可以从全局推送。

然而，平台的算法并非独自在战斗，背后还可能有运营者，还有流量数据。流量经济意味着平台要用尽人工和技术手段确保每一个热点都不会被错过，在最短的时间最大限度地增加流量他们收益才能最大化。

3.能引发公众情感共鸣的内容更容易传播。教育孩子是家家户户的难题，这类主题很容易引发关注。从朋友圈反馈看，大学老师们对教育孩子头疼也不在少数。用户也会通过评论和转发积极参与对事件的解读。上次被媒体关注还是16年使用弹幕教学，但那毕竟是高等教育领域的话题，中小学教育则更大众化，其中也有不小的社会焦虑情绪。

4.互联网有记忆，互联网也容易遗忘。我的简介其实是接近三年前发布的，不管什么时候发布的内容，只要网民关注都会被翻出来成为“新”闻。但网络热点事件层出不穷，这类偏软的、不需要解决的新闻热度都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就会被其他事件掩盖。

传播力度还取决于同期有无其他热点事件，因为不同事件会竞争平台、媒体、用户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注意力。前两天刚好没有其他热点事件，制造了传播的机会。从这一点看，热点事件热不热，还有“运气”成分，要看有没有其他“行动者”出来搅局。

5.当前传播生态，事件当事人更容易“失声”。“失声”并非指他们发不出声音，而是指失去解读事件的能力。这恐怕是国内外新闻业需要关注的新课题。作为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我还算有自己的信息发布渠道。在不少其他热点事件中，恐怕当事人是“无奈”的，他们成为“失声”群体，作为最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并无力左右传播议程。

即便接受媒体采访，也有可能因为媒体的议程设置和自己的表达，让事实变形。还有的当事人试图让舆论朝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发展，但最后却可能被舆论反噬。部分媒体根本就没采访，而是直接编辑各种消息，加上简介里本来就有现成文本，一条“新闻”就出来了。自媒体当然更不会有采访，他们会基于更多元化的视角把事件往更多元（往往跟自媒体主题有关）的角度引导，比如批评学校没做好、家长应该承认不足等等。

6.社交媒体让新闻地域界限消失，但本地化仍然有意义。媒体对我的采访都是通过微信进行，从这一点来说地域界限的确消失了。但从受众关注度来看，还是重庆本地有更多感兴趣的受众，平台也会设置本地热搜或热榜。通过本地化让话题发酵，获得一种临界传播规模后，再往外地溢出，最终获得更广泛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