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泽正：拆解腾讯游戏的「坐标系」｜窄播

腾讯游戏正在变得不像从前的腾讯游戏。

这里的「不像」并非指体量。对内，腾讯游戏依然是腾讯的头部重点业务。对外，体量依然领跑全球，其动作和思路，也在一定程度上引领整体游戏行业的风向。

「不像」是指思路和应用的开阔度上，腾讯游戏正在超越通常的认知。

在前不久的腾讯游戏2022发布会上，腾讯游戏一改以往专注介绍游戏玩法、展示游戏demo的方式，用了近50%的时间介绍游戏的社会价值，以及游戏技术的跨界应用。

这有些令人意外，但其实是腾讯游戏自2019年完成品牌升级以来，四年周期内所思所想、以及具体案例的集中展示。

我们以横纵坐标系的方式，拆解腾讯游戏的这一周期。

在2019年确定要成为全世界最强、最好的游戏公司目标原点后，腾讯游戏一直沿着这一纵轴向下挖掘、寻找落点。

而产业互联网、全真互联网、元宇宙等概念所带来的发展机遇，则让腾讯游戏在横轴上拓宽了边界，为游戏技术找到了更多应用场景。

成为最强、最好的游戏公司

2019年11月，彼时腾讯刚刚经历了「930变革」，整体公司架构和公司愿景发生了巨大变化，腾讯游戏也在这一时期进行了品牌升级。

最直观的改变，是Slogan从「用心创造快乐」变为「Spark More/去发现，无限可能」，2022年发布会的「Spark 2022」正来源于此。

腾讯高级副总裁、腾讯游戏操盘手马晓轶在这一时期表示:「从2019年开始，下一阶段的目标，是能从世界最大的游戏公司，变成最强、最好的游戏公司。取得跨平台、跨地域、跨品类的成功。」

目标的拆解背后，就是新的发展思路。

首先，腾讯不能局限于成为世界第一的手游公司，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在3A游戏等领域获得突破；其次，要从体量最大做到最好、最强，意味着腾讯不能依靠大规模买量，“低质量、低附加值”的出海战术，而应该凭借创新核心玩法和提升基础品质等手段，满足不同平台、不同地域、不同人群的需求。

为此腾讯游戏内部提出，将在五个层面发力：探索新的玩法、探索新的技术、满足更多人群在娱乐之外的需求、承担社会责任，以及和全球合作伙伴一起，创造具有更复杂可能性的平台。

在执行标准上，腾讯游戏对游戏品质提出了四点要求：高的基础品质、高的production value（产值，或者说生产力）、好的玩法、好的IP（包括故事背景和角色塑造）。

大方向确定后，具体到落实层面，腾讯游戏所采取的方式，更接近于以「投资＋自研」的两条腿走路模式。

在投资层面，2018到2019年间，腾讯游戏显著加快了投资和并购海外PC、主机游戏研发团队的速度。蓝洞、Kakao、育碧、Grinding Gea（《流放之路》开发商）、Fatshark（《战锤：末日鼠疫》开发商）、Sharkmob等国际知名游戏工作室，都在这一阶段达成合作。

借由投资，一方面腾讯的自研项目获得了更多支持，比如在《和平精英》的研发阶段，就有Epic Games的工程师常驻深圳，合作开发；另一方面，腾讯也在借此思考如何提升自身的研发能力。

马晓轶曾举例，在一次与育碧的交流中，腾讯发现他们内部有一个3人小团队，做了12年游戏，一直在研究大风、雨雪、春夏秋冬等环境下，如何制作逼真的电筒光照效果。这让腾讯游戏管理层意识到，和这些积累多年的3A游戏老炮相比，腾讯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在自研方面，腾讯游戏旗下工作室进行自下而上的创新尝试。管理层更多进行自上而下的牵引和帮助，帮助各工作室梳理未来5到10年的重点方向，确定需要的核心技术，并设立专门研发小组，为工作室提供弹药。鼓励每个工作室群的技术专家牵头，和其他工作室群的人员合作，共同享受研发成果，避免重复造轮子。

在这一时期，北极光工作室群的《无限法则》，NExT Studios的《重生边缘》等大作都进行了大胆尝试，不仅在美术品质上对标国外3A大作，还试图建立一套自有IP构建流程，并尝试了光线追踪等全新技术。

正如马晓轶在当时的判断，腾讯游戏面临的是一个全新阶段的起点，腾讯所强调的也不再只是业务创新，而是对行业可能性的探索。

调用最顶尖团队，发掘创新型玩法

今年5月6日，马晓轶接受GamesBeat采访中提到：「我们非常重视技术，但在游戏行业，玩法始终排在第一位，叙事其次，接下来才是技术……技术会推动游戏行业发生变化，但在我们看来，每隔十年或二十年，游戏行业才会出现一次重大的技术变革。」

早在2020年腾讯游戏发布会期间，马晓轶就表示，确定了「最强、最好」的大方向后，腾讯在这一时期的目标是「在全球范围内，更体系化地去发掘和扶持处于不同阶段的各种创新玩法，并把它们打造成下一代的产品。」

但众所周知，游戏玩法的突破式创新是一个低概率事件，大多数情况下要经历多次失败才能有一次突破。

为了实现不同层次的创新，腾讯一方面在全球范围内积极寻找创意创新工作室，从他们身上汲取从0到1的灵感，另一方面凭借自身的资源和技术优势，快速达到从1到10的效果。

彼时，腾讯游戏的海外收入占比已超过23%，腾讯也向全球派出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并为之匹配最优质的资源。

腾讯游戏旗下的天美和光子，都在海外设立了工作室，腾讯还鼓励各工作室研发更全球化的产品。按马晓轶的理解，一家大型公司要转型，如果是谁有空谁才去做新的业务，那很可能错失良机。参照从PC到手游的经验，就应该「调用最好的团队，给他们最多的资源。」

腾讯游戏还对内部团队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走对的方向，对赛道理解得足够深，知道自己的能力边界，然后沿既定方向做稳定、持续的尝试，不断提高各方面的制作能力。「确保一旦找到突破口，能用行业最高水准的制作能力研发产品。」

而面对近30亿的全球玩家人数，日益高昂的游戏研发制作成本，要想在保证开发成功率的基础上，兼顾优质高效，持续产出高品质游戏，就对游戏工业化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按照光子工作室技术负责人陆遥的理解，游戏工业化并不纯粹是流水线的量产概念，而包括Quality（游戏品质）、Efficiency（研发效率）、Reuse（能力复用）三个维度的提升。

具体来说，工业化的最大目标是研发出高品质的游戏产品，因此必须坚持对游戏品质的打磨；在保证游戏品质的基础上，工业化意味着能快速将产品实现，再利用最领先的技术工具和最卓越的组织结构，提升产品迭代的交互效率；当品质和效率都能达到项目基准要求，全套技术能力就会具有说服力，研发模式与生产管线就可以在更多项目得到复用，节约成本。

对腾讯来说，对海量用户的运营是其优势，但3A大作所要求的工业化能力、基础制作品质，以及游戏表现力，还是短板。腾讯内部也将对3A游戏的探索项目称为「登月计划」，意为难度很高、周期很长，还需要很长期的积淀。

但可以明确的是，腾讯游戏团队已经针对游戏工业化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

光子工作室群总裁陈宇透露，近两年光子积极面向全球布局，引入当地研发人才帮助提升游戏品质；陆续在美国、加拿大以及新加坡、新西兰、日韩和欧洲等地建立研发办公点，全球协作磨合工作流程，并结合虚幻引擎这样专业的技术工具提升研发效率。

腾讯游戏的工业化布局成果，也在今年的游戏发布会上，得到了集中展现。对UE5引擎的应用，对开放世界玩法的尝试，对云游戏、XR等新技术的布局都属于这一条线。

综合看来，腾讯2022游戏发布会既展示了基于UE5最新引擎技术，还原真实华山山形地貌的武侠开放世界游戏《代号：致金庸》，也有融入体积云和大气渲染技术，让天空与光照更加自然的高拟真战术撤离FPS手游《暗区突围》。

在众多玩家关心的新技术露出上，腾讯发布了由原生云游戏技术解决方案制作的首款原生云游戏技术DEMO《EVOLUTION·进化》。这是一套完全构建在云端环境的自研工具，研发团队可以借由它提升工作效率，实现影视级的动植物渲染效果，达到比普通3A更高的画面品质。

马晓轶还在采访中提到，腾讯最近成立了软硬一体的XR业务线，希望抓住未来4-5年内的机会，尝试软件、内容、系统、工具SDK、硬件等环节。

不管是商业还是自研引擎，云游戏或是硬件设备，腾讯的技术布局范围均有涉及。马晓轶曾说，大型的玩法创新，可能需要7、8年才会出现一次。通过深耕技术，游戏可以承载的交互设计、玩法种类、可提供的内容也会随之增多，因此越早利用技术布局工业化，就越有机会在新一轮的品类竞争中占得先机。

照着「全球最好、最强」的既定目标，腾讯游戏沿纵轴不断深挖，为宏大的理想找寻着落点。在此过程中，又凭借技术和经验积累，加之特定发展机遇，逐渐跳脱出单纯的游戏概念，开始沿横轴将游戏技术应用于更多现实场景，不断拓展游戏的边界。

超级数字场景升级

腾讯游戏坐标系中，横轴出现的标志是2021年马晓轶提出「超级数字场景」这一概念。

「超级数字场景」是腾讯对游戏本质的认识，也是对游戏价值开放性的思考。按照马晓轶的解释，游戏是一个由技术驱动的、有广泛可能性的数字化场景，而未来游戏与现实之间存在更多的交互可能，这些可能性、以及想象空间共同构成了「超级数字场景」。

在「超级数字场景」之外，元宇宙概念火爆。2021年3月10日，Roblox于美股上市，正式成为 Metaverse 第一股，公司市值估值由一年前不到40亿美元，飙升至超过400亿美金，正式引爆了全球元宇宙热潮。

无论从概念上，还是表现形式上，超级数字场景与元宇宙，都有很强的联系。马晓轶认为，狭义的元宇宙讨论一般只限于虚拟世界，超级数字场景代表着游戏未来的想象力，也能真正实现虚拟技术和现实世界的连接，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元宇宙是「超级数字场景」中的一个子集。

为了建设超级数字场景，腾讯必须更关注前沿的技术，并处理好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连接点。显然，腾讯选择的接口是以数字技术，承担更多社会责任，这与腾讯公司整体的发展阶段息息相关。

2021年4月19日，腾讯启动第四次战略升级，提出可持续社会价值创新战略，首期投入500 亿元，设立可持续社会价值事业部（SSV）。在这一年的集团年度特刊上，马化腾再次撰写文章，正式提出了由C到B再到S的理论：互联网服务主要对象从用户（C），发展到产业（B），现在变成了社会（S）——这是一个新的阶段。

「超级数字场景」概念的提出，让腾讯游戏由原先的单线深入，拥有了维度更高、格局更大的思考空间。

如果说原先腾讯游戏的目标是打造出3A级别，面向全球，带有开放世界元素的最高品质游戏，那么横轴出现，则是在最常见的娱乐场景之外，探索游戏更大的可能性，包括虚实结合、助力实体经济、提高生产效率等等，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

在2022年腾讯游戏发布会上，马晓轶以高保真数字人形象出现，并重提「超级数字场景」。他认为「超级数字场景」也可以理解为，是游戏技术可以实现的效果和解决的问题。既可以是目前已知的游戏产品，也可以是打破现有理解和形态的创新应用，还可以是某个具体社会命题的一个解决方案。「简单来说，现阶段应该打破对游戏的既有认知，更开放地去思考游戏技术的可能性。」

对「超级数字场景」的再解读，或许源于腾讯游戏提出这一概念后，一年来在工业制造、数字文保、科研探索等现实领域进行的诸多尝试。

在文物保护领域，游戏技术正应用于文物遗产复现和传承。6月11日，腾讯游戏技术团队打造的数字长城项目，一经上线即引起热议。利用引擎、建模、渲染、算力等方面的技术积累，团队破解大量传统方式难以解决的问题，最终将长达1公里的喜峰口潘家口段长城，「搬到」了用户的手机屏幕中。

在航空航天领域，腾讯宣布与南航达成合作，基于游戏引擎能力，利用物理真实的光照和渲染等游戏技术，可以帮助研发国产全动飞行模拟机（FFS）视景关键技术。日后，飞行员们可以用国产FFS代替真机进行飞行训练。

在实体产业层面，擅于构建海量内容和实时交互环境的游戏技术，正在助力钢铁等工业生产环节变得更加可视、智能和高效。游戏虚拟人也正成为人们数字生活中的化身或超级助手。

根据媒体统计，整场发布会上，围绕社会价值与游戏科技的内容占据了接近50%的时长。其中第一个“游戏科技”版块总共包括7大项目：数字长城、数字敦煌、北京“数字中轴”、机器人智能学习、全真互联网数字工厂、全动飞行模拟机联合项目、猎人星座计划。6月27日当晚， #2022腾讯游戏发布会#、#现在的游戏技术有多强#的话题一度登上微博热搜。

诞生于2003年的腾讯游戏业务，起始于娱乐，但现在已不止于娱乐甚至文化。

在单纯的「游戏」标签之外，游戏所蕴含的科技属性，以及数字化能力，正在帮助她逐步超越传统的狭义认知，向更多领域，释放更丰富的价值。